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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更得遲了點,讓大家久等了,摸摸~ (29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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已經是極淡了。

景正卿恭敬回道:“多謝王爺,已經全然無恙了,要多謝王爺送的藥膏。”

當初那罐子還沒用完,端王就又派人給了他一盒,後來從太醫院得知,真真是一盒價值千金,甚至有些稀有的藥草,就連千金也難得的。

可見端王盛情拳拳。

而對景正卿來說,若非是因對明媚勢在必得,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欺騙端王的,因最近跟端王越發相熟,也知道他是個極好的人品,令人傾慕。

端王沈吟片刻,道:“本王當二郎是忘年之交,有些事便也不拐彎抹角了,二郎耳目聰靈,大概也聽說了最近的事了吧。”

景正卿見他直接開口,便也不再回避,說道:“王爺說的可是近來有人說……太後不喜歡我表妹?甚至有意讓王爺解除婚約?我想這不過是一些閑人隨口亂傳的……最近京內也著實有些不安定,前一陣還不知是誰,亂傳衛宸的事,我瞧著像是有人故意給明媚和景府頭上抹黑。”

端王一聽,嘆了口氣,便道:“你說得沒有錯,可衛宸的事,或許是有人暗中抹黑,但是太後這件事……”

景正卿驚道:“莫非這是真的?”

端王點了點頭,看他一眼,頗覺得有些對不住,說道:“不錯,太後連連召我入宮,就是為了這件事。”

景正卿問道:“我不明白,這是為什麽?好端端地……”

端王道:“可記得前兩天我跟你說過的?那幾句流傳的謠言?”

“千金之子,避水離火?”

“不錯,癥結就在這兩句上,”端王皺眉,憂心忡忡,“太後召我入宮,說她也聽了這幾句傳言,而且也解開了。”

景正卿一本正經:“還請王爺指教。”

端王望著景正卿認真雙眸,便道:“太後說,這水中火正是我命中大忌,而避水離火的意思……她竟然說……唉,你也知道,明媚來自渝州,故而這水,便說的是渝州的渝,而火……你可知道,明媚小時候的小名叫什麽?”

景正卿色變:“下官並不知道,難道竟跟火有關?”

端王閉了閉雙眸,嘆息道:“也不知太後從哪裏找來當初在衛家的一個奶母,原來明媚小時候,衛淩曾跟她起了個乳名,就叫小火兒。”

景正卿露出震驚狀:“這……這……莫非是無中生有?不然為何我沒聽說過?王爺,你可不能相信這些。”

端王道:“本王是絕不會相信這些的,只可惜太後竟然深信不疑,太後屢次逼迫我,不可再娶明媚,見我不應,最近竟然以絕食相逼……”

景正卿瞠目結舌:“這、這……”

端王看著他無所適從之態,說道:“但是你放心,本王……是不會被那些流言蜚語左右的,本王想,傳播這些流言的人,一定是想針對明媚,只要找出這底下之人,太後知道這一切不過是人為策劃的,必然就不會逼迫我了,所以我想,二郎在京內人脈甚廣,便幫我暗中細查,未必找不出是誰操縱一切……”

景正卿若有所思地點點頭,心中卻想:“倘若王爺知道這策劃一切的正是我,不知會怎麽樣?”

端王見他皺著雙眉,便問道:“二郎對此可有把握,本王並非是逼迫你,而是此事十分緊急,而且又不能叫別人插手。”

景正卿思考了會兒,說道:“不瞞王爺說,上回王爺跟下官說了這些流言後,下官回去,自也處處留心了,後來又有有心人傳播衛宸之事,我便找了些兄弟暗中查探,誰知道竟一無所知……”

端王聽了,不由地也微微蹙眉。

兩個都生得俊秀出色,如兩塊明玉,此刻彼此相對,神情雖都是凝重嚴肅,卻越發顯得有幾分相似。

過了會兒,景正卿垂眸說道:“王爺容稟,照我看,這件事,恐怕不是下官能探及的範圍內了……”

景正卿說完,便看一眼端王。

“這……”端王聞言悚然動容,他本就聰慧之極,心念轉動的極快,一想便明白景正卿為難的原因。

景正卿的話中之意,是說操縱此事的人是他不能觸及的,那麽……矛頭往上,自然就指向了……

端王心頭一沈,景正卿卻想道:“若是王爺總是想要找出底下策劃的人,萬一不慎讓我露出馬腳如何是好?不如就順勢把線引向宮內,王爺自然有數,也沒法兒再查。”

端王怔怔然,一時沒有出聲。

景正卿沈默片刻,又道:“當初出了太子之事後,景府就很是遭忌,想來……有人是比較忌憚王爺要娶明媚表妹之事,處處針對……”

端王聽到這裏,還算是平靜的臉上浮現出一縷怒意。

一雙鳳眸看向景正卿之時,卻又多了一絲疼惜:正是因為那件事,才害得景正卿吃了天大的苦頭,幾乎喪命,這件事一直是端王心中的隱痛跟極恨。

景正卿卻自然不知道端王心中所想,只是繼續說道:“明媚雖只是閨中女子,並不懂其他的朝局之類……但是因為最近連連發生的事,她也略微知曉了些,而太後召見王爺以及想要取消婚約的消息,府裏有些多嘴的人暗中傳來傳去,若我猜得不錯,明媚也自知道了……”

端王又是一驚,擔心地問:“她……她如何?”

景正卿道:“王爺別急,表妹是個極明白事理的,且她也很聽祖母的話,也知道該以大局為重……”

“大局為重?”端王搖了搖頭:“明媚那個性子,是好胡思亂想的,聽了這件,不知道又該如何自苦……你若回去,替本王告訴她,讓她安心……”

景正卿卻嘆道:“王爺,請恕我不能如此……”

端王驚詫,問道:“為何?”

景正卿道:“王爺,事到如今,請恕我直言,太後顯然是無法摒棄這個心結的,若是貿然堅持,只能讓太後越發不喜,對整件事全無好處,太後只會更記恨表妹不說,且王爺目前所處的境遇更十分敏感,在這個時期一定不能失去了太後的支持……照我看,這個時候,倒不如就先順了太後,先退一步……”

“什麽?”端王很是震驚,“你是讓本王答應太後?那豈非……”

景正卿沈聲說道:“起碼在現在,王爺不可固執己見,若堅持下去,恐怕要兩敗俱傷,太後傷身,端王府也……至於景府跟明媚,更也會因此而成為眾矢之的呀!”

端王聽著他緩緩說來,不得不承認,的確很有幾分道理,但是……

端王只是搖頭:“不成,無論如何本王不會取消親事。”

景正卿嘆了聲,室內頓時陷入一陣沈默,端王垂眸,想到明媚容貌舉止,心底一片柔軟,委實無法舍棄,如今,真真正在兩難的地步。

端王正色道:“本王從不信那些虛無言語,何況若真的是天命,又豈能因為區區一個女子而改變?且那所謂避水離火的解釋……也不算十分周詳,或許只是巧合罷了,難道每一個從渝州來的名字中帶火的,本王都得避開?本王不信就沒有別的法子了。”

景正卿見他執著,心中暗暗地著急:如今是萬事俱備,只欠東風了。

偏偏端王人在風中,卻兀自巋然不動,景正卿想來想去,算計了一切,獨獨沒想到端王是如此倔強固執的。

末了,景正卿便躬身行禮道:“下官也是仗著王爺信任,才多說了幾句心底的話,王爺若不喜……還請降罪。”

端王見他忽然自請其罪,他哪裏會怪景正卿,忙擡手在他手臂上輕輕一按,道:“二郎說什麽?本王叫你來就是為了議事,你說的也的確是有道理的,只不過本王……無法接受要放棄明媚……唉……”

說到這裏,端王長長地嘆了口氣,忽地有些傷感:“本王也不瞞你,當初你護送她上京,在月夜湖上,本王聽到那陣琴聲,真真如夢如幻,似身在九霄天上……遠遠地看到她在船上撫琴,又覺得乃是月宮之人,一見傾心……本覺得此生遙不可及……後來跟她相見了,果然是個無可挑剔的可人,處處合本王心意,本王實在心愛。若不是因為衛淩孝期,早就迎她進門了,事到如今,你叫本王如何放開……”

景正卿很是意外,無意中竟聽到端王的這些深情言語,就算是他暗中當端王是情敵,此刻也不由得不動容。

可是兩虎相爭,必要心狠,事到如今更是無法後退,景正卿便道:“下官明白……”

端王道:“說這些兒女情長的話,叫二郎見笑了。”

景正卿倒不是見笑,而是感覺很“覆雜”,無奈之下,便道:“下官只是慚愧,能被王爺如此信任。”——這句話倒是發自真心的。

末了,端王道:“罷了,此事容本王再看一看……”

景正卿起身告退,轉身之餘,腳下一頓,回頭來看著端王,猶豫片刻,說道:“其實還有一個法子,不知王爺肯不肯。”

☆、127 一心

端王正在沈思,聞言擡頭問道:“什麽法子?二郎快說。”

景正卿道:“我先前說王爺要暫時隱忍,聽太後的話,並不是說就讓王爺放棄,試想,表妹年紀還小……並不著急,王爺大可此刻虛與委蛇地答應了太後,暫時取消親事,這樣不管是王府還是景府、亦或者明媚都不至於在風口浪尖上了,只要等這陣風頭過去……王爺自然還可以跟明媚再續前緣。”

端王聽他說完,倒是覺得有些眼前一亮的感覺,可是畢竟是取消親事,不是小事,端王便也並沒有直接表態,只道:“二郎費心了,這個法子……聽來倒是有些……讓本王再細想想。”

說起來,景正卿做這件事,其實並非他一人之力,可謂是“天時地利人和”。

景正卿所做的就是把那四句詩叫人傳了出去,嵌著“避水離火”四個字,等閑的人是絕對不會明白的,只有宮裏人才會警覺。

與此同時,攛掇衛宸賭博,傳揚衛宸醜事敗壞明媚名頭的,是藍同櫻跟藍同柏。

但是在太後耳畔吹風,一心想要端王跟明媚斷了的,卻還另有其人。——景正卿在端王面前把暗中謀事的人引向宮裏,其實卻也並不算是冤枉了。

景正卿回到府中,想了想,就去見明媚。

正衛峰去了,賴在屋裏,景正卿揮揮手,叫丫鬟不必通報,自己便來到門口。

聽屋裏,明媚在跟衛峰說話,正問了幾句書塾裏的事兒。

衛峰前些日子貪玩兒病了,近來才養好,去了書塾也沒幾天,便跟明媚說起那裏的狀況。

衛峰說了一番,又隨口道:“最近輝三爺也又去了,前段日子不知究竟怎麽了,一直沒見到他。”

齊姨娘跟景正輝兩個,因為景正卿入獄之事,被蘇夫人綁了,蘇夫人疼子心切,怒氣沖天不顧一切,只等若景正卿有個不測,立刻便雙雙打死。

後來明媚去端王府求情,這娘兒兩個一直都給綁著扔在柴房裏,大冬天地又冷又餓,凍了三天,也沒有人管他們。

試想整個府裏都要大禍臨頭了,齊姨娘人緣兒又不好,誰去理會?倒是那個跟景正輝搞過的丫鬟小菊,還知道偷偷送點吃的過來,這樣齊姨娘跟景正輝才沒凍餓死在柴房裏。

後來景正卿被搶救回來,家裏養著,才有下人記起他們來,恢覆了送飯。

漸漸地景正卿好了,景正輝卻是被又嚇又餓又凍,也病了足足半個多月才好。

齊姨娘經過此事,頗為膽怯,也不像是之前那樣張狂了。

景正輝徹底好了之後,齊姨娘暗中督促著他,他才肯去書塾,見了衛峰,依舊不吭不響,就像是不認得一樣。

衛峰也不在意,橫豎他跟輝三爺開始就不十分熟絡。

景正輝跟他娘被綁住這段公案,衛峰知道的不太清楚,只知道他們是得罪了太太,曾給太太綁了,卻不知道具體因為什麽,也沒有人跟他說,因此他也不當回事兒。

明媚聽了衛峰說起景正輝來,明媚是知道太子一案中輝三爺壞了事的,便跟衛峰道:“他對你如何?”

衛峰說道:“不如何,他不理我,我也不理他。”

明媚忍不住笑了笑:“井水不犯河水地,這樣也好。”

兩個說了會兒,衛峰忽然問道:“姐姐,為什麽我聽府裏的人私底下偷偷說,王爺好像要取消跟姐姐的親事?”

明媚聽了這話,心頭一痛。

但若是在從前,聽了這話,肯定是要哭上一場的,可是今時不同往日。

明媚壓著心頭泛起的微微苦澀:“沒什麽……這些傳言,不要去聽,也別去想。”

衛峰年紀小,何況只以明媚為重,更不在意她是不是會當什麽王妃娘娘,便只說道:“我只怕姐姐知道了會多心,姐姐好好地就行了。”

明媚怔了怔,垂眸看他,問道:“峰兒,如果姐姐真的當不了王妃娘娘了,你不會失望嗎?”

衛峰道:“這有什麽?姐姐這樣好,若是王爺要取消親事,是王爺的眼神不好沒有福氣,姐姐以後再找個好人家就行了,我只要姐姐快活便是。”

真是“有志不在年高”,衛宸那樣年長,卻一味想著攀龍附鳳,利用明媚,偏偏衛峰雖則小,卻這樣懂事。

明媚心頭湧動,萬般感慨,將衛峰抱入懷中,落下淚來:“峰兒……”

衛峰從她腰間探手出來,在她身上輕輕拍了拍:“姐姐別擔心,以後我會爭氣的。”

景正卿方才在門口聽了兩句,這會兒便現身進來。

明媚見人來了,忙拿了帕子拭淚,衛峰起身見禮:“二爺來啦!”見了他很是歡喜,便來拉景正卿的手。

景正卿摸摸他的頭,便故意問:“是峰兒惹你姐姐生氣了麽?為何她竟哭了?”

明媚忙道:“不關他的事,你別亂說。”

景正卿哈哈一笑,落了座,衛峰問道:“二爺你從哪裏來?”

景正卿看明媚一眼:“去了一趟端王府。”

衛峰聽了,便撇嘴。景正卿問道:“怎麽了?”

衛峰扭頭道:“端王不好,我不喜歡他。”

明媚聽了,忙喝道:“又胡說了?!”

景正卿卻笑道:“峰兒為什麽這麽說?”

衛峰看明媚生氣了,他倒是警醒,就小聲探頭對景正卿說道:“二爺沒聽說嗎,端王爺要取消跟姐姐的親事。”

“原來你因這個討厭他?”景正卿也放低了聲音,故意沈吟了會兒,才又說道,“那……倘若二爺娶你姐姐呢?”

“景正卿!”明媚一聽,心猛地一跳,舉手就要打景正卿。

衛峰怔了怔,卻道:“那自然是極好的!”

明媚頓時喝道:“峰兒!別跟著胡說!”

衛峰忙跑到景正卿身邊,景正卿一把摟了他過去,著實疼愛,一雙鳳眼兒又看著明媚,便道:“常言道童言無忌,何況峰兒說的也有理。”

明媚轉過頭去,不看他的眼睛:“呸,你別把峰兒帶壞了。”又道:“峰兒,快下來,好好讀你的書去。”

衛峰是最聽明媚話的,當下便從景正卿腿上下來,要走,又停下,轉頭看著景正卿的臉,仔仔細細看了會兒。

景正卿見他眼珠兒骨碌碌轉動,便問道:“峰兒看什麽?”

衛峰道:“二爺臉上的傷都看不出來了,這樣我就放心了,姐姐也放心了。”一板一眼說完之後,才到旁邊桌前拿了書出來,開始看。

景正卿笑了笑,便對明媚說:“峰兒越發出息了,又體貼人,有他在你身邊,我放心多了。”

明媚看了一眼衛峰,見他乖乖地正看書,才垂眸,輕聲問道:“哥哥……真的離開京城了?”

景正卿點點頭:“你也別怪我瞞著你,我就怕你心軟,事到臨頭又不答應了,何況這件事是王爺親自處置的,穩妥的很,你就別管了。當日他那麽對你,已經是恩斷義絕了,且他們走的時候,身邊是有些銀子的,若是肯改邪歸正,未必不能過好日子,但倘若他們死心不改,那就是誰也救不了的。”

明媚嘆了聲:“畢竟是兄妹,曾經一塊兒長大的……哪裏能想到會是現在這個樣兒,可見人事無常。”

景正卿見屋內並無丫鬟,便低聲說道:“不管人事如何無常,我始終是……一心的。”

明媚擡眸,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,忽地悄聲問道:“你說,這幾日的事,什麽避水離火……是誰弄出來的?”

景正卿知道是瞞不過她,便笑了笑。

他一笑,明媚便懂了,幽幽地嘆了一聲,不再追問下去。

景正卿探手,把她的手握住了:“現在只要王爺一句話,就行了,眼看大事可成……明媚,你後悔了嗎?”

明媚搖頭:“後悔什麽?”

景正卿道:“那就好。”

明媚看一眼他,望著那雙光華隱隱地眼睛,心想:“我只覺走投無路,更也無力再去想別的,索性都扔出去推給他,沒想到竟真給他想出法子來,——這個人,能殺太子,能騙王爺……還……有什麽做不出來的?”

隱隱地覺得被人如此“愛”著,有些可怕……然而此刻卻已經沒有退路了。

明媚身子一顫,景正卿即刻發覺,便問道:“怎麽了,冷麽?”

明媚搖頭:“沒有……”鼓起勇氣對上他的眸子,一瞬又怔然了:他說會一心一意相待她,會一生都如此?若是過了這一道天大的坎兒,她真的可以獲得幸福?被他好好地保護著疼愛著?如此一生無憂?

明媚對於那個近在咫尺又虛無縹緲的未來,隱隱有幾分期待,也有幾分害怕。

她只覺得,如今他們所走的路,是極危險的懸崖邊沿,比之前上京途中經過的那深淵的路更加可怖,走得好,或許一步登天,走得不好,或許粉身碎骨。

景正卿握著她的手,稍稍用力:“乖乖地,別擔心,一切都會好的……”

明媚勉強地一點頭。

旁邊桌旁的衛峰拿著書,目光卻偷偷往這裏一瞟,正好看到景正卿握著明媚的手,兩人對視之態。

衛峰忙收回目光,一顆心亂跳,忽然間想:“難道二爺真的喜歡姐姐?以後真的會娶姐姐?這樣倒也是好,我覺得比王爺要好得多啦!”想通之後,十分高興,心裏一塊兒大石也落了地似的,反覺得這樣才是好的。

這一日,因過了正月,天氣漸漸暖和,玉婉便來找明媚,兩人出了屋裏,也不帶丫鬟,沿著廊下慢慢走動散步。

不免提起近來發生的那些事,玉婉便問:“你聽說那些傳言了?”

明媚道:“哪些?”

玉婉說道:“就是王爺解除婚約的事兒?說的有鼻子有眼,也不知是那些缺德的造這樣的謠。”

明媚問道:“你又怎麽知道是謠言呢?”

“難道還會是真的不成?”玉婉詫異看她,說道:“我可不信,前些日子王府那樣隆隆重重地禮遇,王爺生辰甚至還破格把你邀了過去……眼見婚期將至了,怎會那樣兒戲翻臉?”

明媚淡淡說道:“這世上,變幻莫測的事兒太多了。我倒是見怪不怪了。”

若是在她從渝州來京城的時候,有人會告訴她:將來端王會喜歡上她,而且她還會失身於太子,景正卿會殺死太子,會受地獄般酷刑折磨,會哄騙皇族……在當時的她聽來,必然就如天方夜譚一般,是怎麽都不會相信的,但這一切偏生都是真的。

玉婉嘆道:“聽你的口氣,老氣橫秋的,像是經歷了多少似的……快別說這些,寧可信他不是真的,這可是跟你終身相關,索性往好的地方想。”

明媚說道:“罷了,不管將來如何,且都是我的命,就隨遇而安罷了。”

玉婉轉頭看她,說道:“你真真讓我……又驚又氣……明明比我還小,竟一副‘看破世事’口吻。可別嚇我!”

明媚不由地笑了笑,心中卻想:可不是麽?若當日在無塵庵中,不是端王去探望,不是景正卿那一場夜間突然……此刻的她,又會是一副什麽境遇?真的“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”?

明媚想到昔日,瞬間又有些惘然,想到端王,心中頓時陣陣隱痛:這些日子她盡量什麽也不去想,不去計較,想“隨遇而安”,但只有在她心底最深,才知道她是舍不得的。舍不得端王曾經給予過她的一切,她曾唾手可得的一切。

只可惜人生無法重新選擇,萬事不能從頭。

明媚垂眸,心中一抹淡淡涼意掠過。

兩人漸漸走著,不知不覺走遠,忽地看到遠處隱隱地便是景正茂的居所。

明媚心中忌憚,就放慢步子。

不料玉婉因方才話題太過沈重,此刻見明媚不言語,就以為惹了她不快,玉婉便想轉開話鋒,一擡眼看見了那舊宅,就指著說道:“你看,你可知道那是誰曾住過的?”

明媚一怔,正要說是茂二哥,忙停口:“我怎麽知道?”

“料你也是不知道的,你好似也沒來過此處,”玉婉笑笑,說道:“那呀,是大伯那邊的茂二哥曾經住過的地方呢。”

明媚看著那頗見古舊的宅子,垂頭,便隨口問道:“對了,你茂二哥是大舅舅那邊的,怎麽會住在這裏?而且……他也是景家的人,怎麽竟到外頭去做官兒了呢?”

玉婉說道:“這個具體如何我不知道,只知道……茂二哥是庶出,他娘在他出生不久就死了……茂二哥……好像不太討人喜歡,性子也內向,我記得當時家裏的哥哥們極少跟他玩,只有二哥哥經常找他,有一次我看到二哥哥拉著他,把好吃的塞給他呢……還聽姍姐說,茂二哥有一件棉衣,也是二哥哥給的……那時候還是過年的時候新置的,就被二哥哥脫給茂二哥了,二哥哥還哄騙伺候的人,說他不愛穿那件,給扔了。”

明媚聽了,才知道原來兩人之間還真的有這般淵源,也怪道景正卿出事,景正茂會不遠千裏冒著丟官罷職的危險回來。

照這一點上看來,景正卿還真是個對兄弟友愛的。

明媚想想,他其實也真不壞,除了對她所做的一些事實在是……

明媚不願靠近那屋子,就拉著玉婉把旁邊走。

玉婉道:“對了……前日藍姐姐過來,說要請我們過去……”正說到這裏,忽地聽到身後有人大叫了幾聲:“表姑娘,表姑娘!”

聲音極大,又顯得很著急。

玉婉停口,跟明媚雙雙回頭,卻見有個小丫鬟跑的瘋快,沖到明媚跟前,也不行禮,火燒眉毛般:“表姑娘,大事不好了,你快回去!”

明媚先是驚了驚,然而她經歷了那麽多事,心也淡了,很有些“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”,此刻心念轉動,便想莫非是端王婚約的事?於是便仍不急。

玉婉卻嚇了一跳,搶在明媚之前便問道:“怎麽了?這樣嚇人的?”

那小丫鬟張口,說出了讓明媚也色變心驚的話:“小公子……是小公子出事了!”

明媚滿心以為是自個兒的事,聞言著實吃了一驚,不能置信:“什麽?”

玉婉也問道:“是衛峰?出什麽事兒了?”

小丫鬟瞪圓了眼睛,滿臉驚慌失措,只是擺手:“表姑娘,二姑娘……你們快去看看吧,聽說不知怎麽掉進湖裏去了,好不容易才撈上來,如今人已經……已經……”

明媚本以為衛峰“出事”,不過是逃學,打架……之類,萬萬沒想到這個,聽了這話,頓時如五雷轟頂天也塌了,搖搖晃晃站不住腳。

玉婉也驚駭地瞪大了眼睛:“在哪,人在哪?!”

丫鬟回身指指:“如今在太太房裏……”

玉婉拉住明媚的手:“妹妹!咱們快去看看!”話音未落,明媚拔腿也往前就跑,身子一個踉蹌,卻差點跌倒,咬咬牙又起來,重新往前跑,玉婉拼命扶著她,心也跟著咚咚亂跳,不知究竟如何。

☆、128 玉人

明媚一路魂飛魄散,若不是玉婉在旁攙扶,不知要磕碰跌倒多少次,從沒覺得有一條路竟是這麽長,怎麽走也走不到頭似的。

好不容易到了蘇夫人居處,遠遠地就看到許多丫鬟擠在外頭,面色慌張地,見明媚跟玉婉來了,齊齊地散開去。

兩個人入內,就聽到裏面有人說道:“已經是救不得了……”

明媚聽了這一聲,眼前發黑,在門口頓了頓,終於邁步走進去。

裏頭蘇夫人正跟請來的大夫說話,明媚目光掃過兩人:“峰兒呢?”

蘇夫人站起身來:“明媚……”看著她臉,無奈嘆了聲:“……在裏面,你……節哀……”

明媚渾身冰涼,一聲不吭轉身入內,走到床邊,卻見衛峰裹在被子裏,露出外面一張臉白的跟紙一樣,頭發也是濕濕地。

明媚撲過去,喚道:“峰兒?峰兒?”卻始終不答應,明媚擡手去摸他的臉,手心卻是一片冰涼,那股寒意像是迅速爬入心裏。

明媚握住衛峰的臉,連叫數聲,聲音漸漸地從帶一絲希望到變得徹底絕望。

背後的玉婉聽了,不由便落下淚來,蘇夫人也很是傷懷,轉頭不看。

明媚叫了數次衛峰不應,她伸手將衛峰抱起來,顫聲喚道:“峰兒,你睜開眼睛,睜開眼睛看看,是我,我是姐姐,峰兒!”

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,外頭丫鬟們聽了聲音,也數濕了眼睛。

明媚大叫數聲,再也忍不住,竟放聲大哭了出來,玉婉上前,握住她肩膀:“妹妹,你別太傷心了。”

明媚叫道:“不!不,我不信,我不信,峰兒,你別嚇唬姐姐,峰兒!”

衛峰哪裏還能回答,靜靜地閉著雙眸,仿佛睡著了一樣安靜。

明媚痛心徹骨,淒厲大叫數聲,胸口翻動,有什麽便從嘴裏湧了出來,阻擋不住。

玉婉正拿帕子給她擦淚,忽然見帕子上一片鮮紅,吃了一驚:“血……血!明媚!”

明媚本就只撐著一口氣,眼角一掃,掃見眼前一片血紅,已是頭暈眼花,抱著衛峰,往前一栽,竟昏厥過去。

衛峰之事發生甚是突然,但衛峰一向被蘇夫人養著,深居簡出,平常也只是去書塾而已,景府上下隱約知道表小姐有個弟弟,一直到衛峰出了事還以為是內宅死了個小孩兒,很多人不知衛峰是誰。

衛峰消息還沒流傳出去,外面卻又有消息來,端王府派了人來,果真是同景府商議解除婚約的事。

相比較前一個消息大部分人不知情,後面這個消息卻以狂風過境的速度迅速地傳揚開去,不僅是景府,並席卷整個京城。

——這真是一個致命的巧合。

這一日下午,正當景府之中陰氣森森之時,端王卻親自來到了。

景睿雖然很不高興,但是卻無法當面得罪王爺,何況這王爺還對他們闔府有救命之恩。

且景睿也已經聽說了,此中有太後的命令,也並非是端王自己決定的。

迎了王爺入內,端王很有些心不在焉,簡簡單單說了幾句話,便問:“本王聽聞,明媚有個庶出弟弟……早上出了事?”

景睿垂頭:“王爺也知道了?不知為什麽,那孩子失足掉進湖水裏,竟給淹死了,唉。”

端王臉上露出痛苦之色:他並不知道這件事,若是一早知道……

偏偏又今日他派人來解除婚約,這對明媚來說……

端王無法想象,沈默片刻,道:“世兄,本王今日來,是想親自見一見明媚。”

景睿看他一眼,有些愕然,躊躇片刻:“我聽內宅說,明媚今早上傷心過度,吐血昏厥了,中午頭才醒來,不知能不能見王爺。”

端王身子一震,便站起身來:“世兄,我務必要見她一見。”

景睿見他竟帶懇求之色,無奈,嘆了口氣,道:“王爺不必如此,我……”

正說到這裏,卻見內堂有人轉了出來,垂眉斂目,一身寧靜氣息,走到跟前,向著端王行禮,輕聲道:“參見王爺。”

端王一看,心頭一凜,出來的竟是蘇夫人。

端王不言。

景睿問道:“你為何出來了?”

蘇夫人緩緩回道:“我是來傳老太太的話。”

景睿忙問道:“母親有話?說什麽?”

“正是,”蘇夫人一點頭,擡眸看向端王,說道:“母親聽聞王爺來了,特意叫妾身出來傳幾句話,母親意思是——事到如今,多說無益,王爺若是致歉來的,毫無用處,也不必,王爺若是探望來的,相見也是枉然,徒增傷懷,不如不見。”

端王看她一眼,微微皺眉道:“老夫人何出此言?”

蘇夫人看向端王:“妾身覺得母親意思的是,王爺既然已經取消了婚約,何必又來見人傷情?橫豎一切都由王爺決斷了,何況這會兒明媚正在傷心之時,恐怕也是見不了王爺……”

景睿一驚,便咳嗽了聲。

端王雙眉越皺越緊,沈默片刻,終於說道:“此事本王是迫不得已而為之……莫非二郎沒有對老夫人解釋?不管如何,本王一定要見見明媚,——世兄,請務必成全。”

後一句,卻是向著景睿,雖是懇求,卻帶著不容分說之意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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